死路一條？

    中國重汽解散分家時，很多人都斷定，陝汽肯定活不了——本來就很困難，再一分家，隻有死路一條。

    我認為(wei) ，陝汽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心不穩，原因是廠長不穩定，兩(liang) 三年就換一個(ge) 。因此我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穩定人心。怎麽(me) 穩定？首先做幹部工作，讓幹部帶頭。

    1991年初陝汽開職代會(hui) 。在大會(hui) 上，我給職工們(men) 表態。我說，我當廠長，是想跟大家一起救活陝汽。我跟大家一樣，絕對不離開陝汽，請大家信任我。我還說，如果我幹得不好，不當廠長了，也不會(hui) 離開陝汽，繼續做個(ge) 普通陝汽職工。

    表這個(ge) 態看起來有些傻，但我確實是憑著一腔熱血和真心說的。後來，我也真正實現了自己的諾言，此後18年，我一直留在陝汽，那時國有企業(ye) 領導幹部的帶動作用相當大。

    如何解決(jue) 虧(kui) 損？首先是調整產(chan) 品結構，由於(yu) 曆史原因，重汽、川汽和陝汽既都生產(chan) 斯太爾，同時又生產(chan) 自己的老產(chan) 品。斯太爾屬統購統銷，我們(men) 生產(chan) 出來後，交給重汽，老產(chan) 品則自己銷售。我當一把手後，爭(zheng) 取能多拿些斯太爾產(chan) 品任務，隻要能生產(chan) 出來交給重汽，就算實現了銷售。

    另一方麵，你必須還要做得出來。以前，即使年產(chan) 幾百輛，陝汽也完不成任務，這時候我讓幹部以身作則：如果完不成任務，首先扣幹部工資，讓薪酬跟績效掛鉤，以此調動大家積極性。那時大家工資都不高，我一個(ge) 月的工資還不到1000塊錢。

    先從(cong) 幹部做起，這是我多年來形成的人性化管理的開始，後來逐漸凝聚成“德贏天下”的企業(ye) 文化。陝汽企業(ye) 精神裏很早就有“誠信”兩(liang) 字，小到解決(jue) 職工們(men) 的具體(ti) 事務，大到企業(ye) 的目標、方針和政策，我一定是說話算話。陝汽廠級領導也有被我處罰的，可能他們(men) 當時也有怨氣，但後來逐漸理解到，我是對事不對人，絕對沒有任何打擊報複和偏見。某種程度上，這也是陝汽成功的重要原因。

    人心凝聚起來後，陝汽效率大為(wei) 提高，1991年產(chan) 量便達到1000輛。在這之前，陝汽幹了20多年也沒做到這麽(me) 多。

    這時候，如果我見好就收，是有條件去其他企業(ye) 的。說實話，上麵也有領導對我不錯，我隻要去活動活動，就可能謀個(ge) 一官半職，何況1990年時我還不到50歲，不算老，但我仍然堅持留守。

    我忙得顧不上家。我家老二生下來第56天就被送到托兒(er) 所，托兒(er) 所什麽(me) 條件？是建築公司用秸稈臨(lin) 時搭建的工棚，冬天還漏風，更不用說取暖設備了，我的兩(liang) 個(ge) 兒(er) 子都在這裏生活過。兩(liang) 個(ge) 孩子在這種條件下成長得都不錯，老二現在已定居加拿大。

    即使這樣，我還注重加強學習(xi) ，英語就是在那時學的，我還參加過1994年機械部出國研究生考試。

    1992年陝汽扭虧(kui) ，但1994年後就基本處於(yu) 停滯狀態。受大環境影響，整個(ge) 汽車工業(ye) 非常低迷，企業(ye) 破產(chan) 下崗都出現在這一階段。

    1997年陝汽改革，我堅持職工不下崗。很難！時任陝西省省長的程安東(dong) 很關(guan) 心陝汽，他曾說，老張，你這樣頂得住嗎？你最少應該裁2000人，如果不裁（員），你這個(ge) 企業(ye) 很難維持下去。

    但三線企業(ye) ，職工下崗怎麽(me) 辦呀？後來決(jue) 定讓部分職工內(nei) 退。所謂內(nei) 退，就是讓他們(men) 離開崗位，每月基本工資照樣發。45歲～50歲之間的1500名職工都選擇了內(nei) 退，大家情緒穩定。我夫人當時是教授級高工，她本可以繼續幹，但她帶頭內(nei) 退。因此，陝汽在最困難時期，既沒有破產(chan) ，也沒有職工下崗。

     1999年重型汽車因高達80億(yi) 的巨額虧(kui) 損而重組。這段故事我就不細說了。一是當時形勢不好；二是在引進斯太爾項目中，尤其是撥改貸以後，給企業(ye) 增加了很大負擔：即使是國家指令性借款，利息最低是12%～15%，日本貸款最高利息可達25%。

    分家方案1999年開始醞釀，2000年七八月國家經貿委正式下文。整車分為(wei) 三家，原則上哪個(ge) 省的企業(ye) 回哪個(ge) 省：重汽的核心和主體(ti) 部門保留中國重汽稱號，劃歸山東(dong) 省管理。濟南重汽改稱中國重型汽車集團有限公司。重慶重汽和陝西重汽分別下放重慶和陝西地方管理，分別組建重慶重型汽車集團有限公司和陝西重型汽車集團有限公司。

    在三個(ge) 重型汽車製造廠裏，陝汽基礎最弱。1999年陝汽年產(chan) 量2000多輛，川汽是3500輛，濟汽是7000輛。粗略地說，川汽是陝汽的2倍，濟汽是陝汽的4倍，大概這麽(me) 一個(ge) 水平。所以，那時有很多人都斷定，陝汽肯定活不了——本來就很困難，再一分家，隻有死路一條。